妄想を形にすれば

回信:与陌生人谈

前一阵子有位朋友问我说,如果要我对一个陌生人讲话,我会讲些什么?

当时被问懵了。以前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么脑洞大开的问题。而且即便是考虑了,也只觉得无从下手:跟一个陌生人...有什么可讲的?


再想下去,我发现这位朋友对我来说就算是一个陌生人。

自年初起,我陆续收到几封并不署名的明信片。从樱花开谢一直到春去暑来,每一次去寝室楼下翻邮箱找别人寄给我的明信片,都能顺便见着这位不署名朋友寄来的。我心里既乐滋滋的,又很郁闷。乐滋滋的原因自不必谈;郁闷是因为我本身意图去找的那些明码标注了发件人的明信片,大抵却总是没有找着,估计都lost in translation了。

就这样,我有了这么一位单方面的笔友。对我来说,除开那些明信片,他是完全的陌生人,充满着谜。


索性就好好想想对一个陌生人能说些什么,权当回信吧。


问题的第一个重点在于明确陌生人的定义。何为陌生?

图书馆里坐在我对面的那位几缕头发随意由耳畔落下的,眼镜下闪烁着两点光芒的,嘴角似扬非扬着笑意的,指尖夹着书页的,趿拉着拖鞋的女学生,对我来说算是陌生人吗?

如果算,那我要对她说的话可就多啦!可倘若讲起真来我大抵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,只能怔怔地任由心头小鹿把自己撞死。

诚然,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。可是为了避免产生被心头小鹿撞死的悲剧,我非得说,对我来说她不算是陌生人。

我这可不是在狡辩耍赖。因为,你想呀,一个我如此熟悉其外貌气质以至于快要喜欢上的人,怎么能算作是陌生人呢?


陌生人,只能这样下定义:这世界上除你之外茫茫多他者的综合形象。有如柯南里的那位不知名凶手。当然,陌生人并不总带着阴险的笑容。陌生人有五官,但是没有脸。


好了,定义终于完成。那么,对这个黑影,我究竟有什么话要说?


....。


想来想去,好像只能是自白。对着这么一个完全捉摸不透的黑影说话,其实就跟自言自语似的: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无语的,但是偶尔兴致来了,说不定也会不管不顾地嚷嚷上一两句、或者哼上一两段调子。


给你唱支《平凡之路》呗?


哦,对了,我刚开始看普鲁斯特,不然咱们一起看呗?一个人总是挺难翻开这厚玩意儿的。

来,我给你念:

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都是早早就躺下了。有时候,蜡烛才灭,我的眼皮儿随即合上,都来不及说一句:“我要睡着了。”半个小时之后,我才想到应该睡觉;这一想,我反倒清醒过来。我打算把自以为还捏在手里的书放好,吹灭灯火。睡着的那会儿,我一直在思考刚才读的那本书,只是思路有点特别;我总觉得书里说的事儿,什么教堂呀,四重奏呀,弗朗索瓦一世和查理五世的争强斗胜呀,全都同我直接相关。』

......

『我的父亲耸耸肩膀,聚精会神地审视晴雨表,因为他爱研究气象。而我的母亲呢,这时尽量蹑手蹑脚地少出声响,唯恐打扰了我的父亲,她温柔而恭敬地看着他,但并不盯住看,并不像看破他自命清高的秘密。』

......

『“我早就跟你说过了,他是蛮有鉴赏力的。”外祖母说。

“你当然啦,姑祖母接过话来说,“你的看法总跟我们不一样。”她知道外祖母的看法从来跟她不一致,至于我们会不会赞成她,她并没有十分的把握,所以她有意硬拉上我们来一起反对外祖母。她竭力想用自己的见解把我们统统拉入反对外祖母的阵营。……每当她发现别人身上有个她所缺少的长处,哪怕微不足道,她也要坚决否定,认为不是长处,而是一个缺点;她不仅不会羡慕人家,反而觉得人家可怜。』

......

『弗朗索瓦斯(我的女佣人)经常教训说:不仅对父母长辈要孝敬,对亡人僧侣和王上要恭敬,还应该尊敬受到款待的宾客;这一套敬人之言倘若出自某部著作,我或许会深受感动,偏偏出自她的口中,我听了不免又气又恼,尤其是因为她说的那么一本正经,细声细气;尤其是......』

......

『当着父亲的面我总是竭力忍着,等到与母亲单独在一起时我才忍不住地哭出声来。事实上这种哭泣始终没有停止过;只因为现在我周围的生活比较沉寂,才使我又听到了它,好比修道院的钟声白天被市井的嘈杂所掩盖,人们误以为钟声已停,直到晚上万籁俱寂时才又遐迩可闻。』

......

『只有我的心才能发现事实真相。可是如何寻找?我毫无把握,总觉得心力不逮;这颗心既是探索者,又是它应该探索的场地,而它使尽全身解数都将无济于事。探索吗?又不仅仅是探索:还得创造。这颗心灵面临着某些还不存在的东西,只有它才能使这些东西成为现实,并把它们引进光明中来。』

......

喂,兀那黑影,我第一节还没念完呢,你怎么就躺下不动啦?

......

他睡着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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